夏末的午后,带上躺椅,来到树荫下,放松心情,戴上耳机,闭上眼,享受片刻的惬意。炽热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,零零碎碎的铺散下来,揉合着缕缕清风,全身都因此而清凉起来。
“伯伯,我想回乡下去,城里一点都不好玩。”侄儿的童声在我耳边不经意的响起,打破了这份宁静,我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。
登科,你还记得我吗?
我心中的登科村位于常州金坛唐王西边,东北两面都是薛埠河,南有公路县道,西临江苏省东港监狱。南有小丘,北有良田,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特色“两丘两水六分田”。
儿时的记忆里,附近的东港监狱经常有犯人越狱逃跑,武警同志们就背着枪全副武装到我们村上来回搜索。说来也奇怪,每次都能抓回犯人,但是这些犯人每次都没藏在我们村,而在千里之外。现在高墙林立,加上高科技手段的装备应用,再也不容易看见带着脚镣的犯人了。
那时候武警同志很给力,每到秋收的时候,都有不少战士来帮助我们村上的贫困家庭,而这些家庭平时也把自己家的一些土特产送给战士们,战士们却执意不收……军民鱼水一家情,那时候我就想立志当一名解放军战士,做一个为国建功的好男儿。
这个理想原本就是冲着端枪、穿军装去的,在坚持了没几年之后,就彻底破灭了。
记忆停留在一个酷暑难当的夏天。傍晚时分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明丽的蓝色,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,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。漫天飞舞的蜻蜓用翅膀划开水田,漾开一圈圈水晕,一辆辆拖拉机冒着黑烟“沱~沱~沱沱沱沱”的在田里耕着田,男人们光着脚丫戴着草帽,双肩担着秧苗,“安~汗~安~汗”地走在毛兮兮又有点刺脚的田埂上,女人们顾不得满头的汗水弯着腰一手掐着秧苗,一手快速的往田里插,有节奏的往后退。不一会儿,一排排整齐的绿色秧苗就呈现在面前。放眼望去,四四方方的水田,纵横交错,泛黄的水中点缀着丝丝绿意,在夕阳的照耀下,呈现出一副别致的江南水乡风景画。
正处于孩童时代的我,是欣赏不来这些美丽风景的。因为跟小伙伴小强话不投机,两人就地开始用摔跤武力解决,结果我输了,输在水田里,同时也输在了心里,原因是我很瘦不会游水。在我脑海里,我固执得认为,连这些小伙伴都搞不定哪还有脸面去当兵?更谈何精忠报国?从此以后,我就再也没提过当兵的事儿。
我很是喜欢处处充满水乡江南特色的夏天。放学结伴搭伙骑着单车到大荒田里去拔茅针,抓蟋蟀,看见树上有鸟窝就会爬上去掏。而印象中深刻的莫过于掏鸟窝,叔叔家西边那时候有棵大树,要两个大人才能抱过来,上面就有一个鸟窝,我们几个小鬼也想过爬上去,无奈树太大太高了,试过很多次,终究以失败告终,最后只能放弃了,只是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要驻足仰视一阵才离开。有天儿,鸟儿们在树上拼命地叫,大家都很诧异,难道要地震啦?当然大家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,而是有地方发生过地震,关于地震的谣言弄得人心惶惶。直到一条大蟒蛇从树上掉下来才知道,原来蛇也会爬上树吃鸟蛋。这一个小小的插曲,却在我的心里烙上了印记,直至现在,我也一直很害怕蛇。
那时的通讯并不发达,一个大喇叭就是全村的通讯工具。每到夏天,家家户户就支个竹床加个蚊帐在外面睡,有楼房的直接在走廊上支个蚊帐,铺上席条就可以了。在那段岁月里老是停电,也没有什么电风扇和空调。现在想想没电的时候也好,隔壁邻居们吃过晚饭后,自动到邻居二宝爷爷家门口谈谈这说说那……
在谈天说地的记忆里,有一位江北的老太太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,她总是说江北很穷,不过江北的大米好吃,还有一些我没听过的人情世故。后来,老太太要回江北了,大家都舍不得,家家都拿出一些礼物送给她,老太太热泪盈眶的说也舍不得离开大家,但是没办法。再后来少了老太太的加入,话题就变得冷清了许多,虽然大家也提到过她,却再也没有见过她,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健在,过得好不好?
那次和小伙伴打架虽然败了,但却激励我学会了游泳,水乡的孩子是一定要会水的。于是心里老盼着暑假的夏天快快到来。我和贵祥、小勇、小强几个人在大人的指点下,从丁头沟的大塘边上,在呛水中慢慢的学习体会,终于游到了丁头沟。
我的父母去外地打工,我只能靠着爷爷奶奶生活,学会游泳后暑假的某天我失踪了,爷爷奶奶到处找我,可惜没找到,在他们万分焦急之际我回来了,挨了一顿骂。那是一次让我胆战心惊地游泳。那天,我和薛埠河对岸的国芳说好游薛埠河去他家玩,当我快游到河中的时候,被水草缠住了脚,而此时一条水泥大轮船正向我开过来,我心里,求生的本能让我死命挣扎,终于就在轮船快到面前的时候,我一鼓作气游走了。
爷爷奶奶说以后再也不能独自出去游泳了,奶奶说话时有些哽咽,后来才知道我有一个年轻的叔叔就是游泳淹死的,爷爷说我大难不死一定是那个叔叔在保佑我呢!不过,那一次他们找我没找到,却意外拾到几个甲鱼蛋,在接下来的暑假日子里,我就专心孵化甲鱼蛋了。说来也奇怪,我看书查资料,用太阳光或者电灯泡照射放在黄沙里的蛋,居然没几天小甲鱼就真孵出来了,可是还拖着个黑乎乎的东西,爷爷说甲鱼太小再长长就没了,随着甲鱼的长大真没了,再后来,我也长大了,外出读书没空照料,奶奶就卖给专门养甲鱼的人了。
上次和儿子回去看奶奶坐车到唐王窑厂,我对儿子说以前你爷爷从外地回来都叫我们在这里接他。他应付地“哦”了一声,曾经的那些事那些人那些景象,他哪里能懂。那时候母亲就是站在这里盼望着父亲平安归来。
看着眼前熟悉的村庄,已然变得陌生。东逝流水,叶落纷纷,转眼又是丰收的季节,扬溧高速旁池塘一片连着一片,饱满金黄的稻穗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“悉悉索索”的声音,好像是在热烈欢迎远方游子的归来。鱼塘边的两只大灰鹅“嘎啊~嘎啊~嘎啊”的引吭高歌,那雄纠纠,气昂昂的态势,让我记起了小时候被鹅追咬的日子,于是我拉着儿子快速跑开。
偶然也会碰到回家的发小贵祥,还是那么热情,每次都会津津乐道的讲起我们儿时的童趣。年龄稍长的他带着我到大沟里去堆土拦水、筑坝摸螃蟹、捉鱼。两个人弄得满身是泥,最后把一大盆泥鳅分给我带回家。回家后,我把泥鳅放在水里洗干净,把锅子烧的通红就直接准备将活蹦乱跳的泥鳅下锅,就在这时候,我妈回来了,把我骂了一顿,泥鳅也倒了,因为我还没杀……
每一次踏上登科的土地都别有一番滋味,往事如烟,烟雨人间。如今爷爷、母亲相继离世,将近九十岁的奶奶依然还是那么慈祥。
记忆里幸福的夫妻莫过于隔壁邻居的一对老夫妻,二保爷爷保持着他魁梧的身材,是那么的好客。二保奶奶虽然牙齿掉了,耳朵也听不清了,但她还是很喜欢为丈夫做爱吃的下酒小菜,她的眼神中依然有着对丈夫的深爱,夕阳西下,一个端起酒杯细饮着,一个坐在丈夫编织的竹藤椅上慢慢摇,一起慢慢变老,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……
还有呢,还有我后来的理想呢!我看中了那个挂在电线上的大喇叭,整天播放着“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,反动派被打倒,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……”,我要做说话写稿的那个人,直到现在也没做成。
我常常以为,记忆是容易模糊的东西,在时间的流逝里,它会一团团的淡去。但儿时故乡的生活,却牢不可破地粘在了记忆里。在记忆中,那些快乐幸福的事情,如密林中那朵鲜艳的花,绽放在记忆深处,更是我心底的那份美好。
(综合管理部 芦卫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