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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7-16
夜晚

天很干净,这是个晴朗的夜晚,我带上身体与大脑,兜里仅有一把钥匙。

每天傍晚开始,仙湖公园渐渐热闹起来。从旁边走过,先是听到音响声,不需要寻找,广场舞是公园的主旋律,篮球的声音急促且有力量,乒乓球的声音清脆,有时传来阵阵惊叹。我继续往前走,穿过一条斑马线,进入新的世界,公园在我身后,却仿佛隔了一片森林。

这段路两边是小树林,隔着树林有条小河,小河的那边可以看到人家的屋子。一到这,蝉声变得洪亮,在林子里碰撞、回响,不知疲倦。宽敞的马路被淡黄色的灯光照亮,今天的路灯像碗水,掉在地上,散开来,看不到下落的痕迹,抬眼望去,两排灯光连成了平行线。林子里有风蹿到路上,我沿着路边,风带走一些汗水,留下一点清凉。天还是热些的,为了撞上风,我加速摆臂,展开步幅,抬高大腿——这是在奔跑。我任意呼吸,吞进混着蝉鸣的空气,贪婪地释放无尽的欲望。这儿的风是我的,空气是我的,整条路连着树林与上面的天空都是我的。没有人与我共享这片世界,偶尔有辆闪着大灯的车驶来,不过是匆匆的客人。人在奔跑的时候,大脑清醒且机敏,可以察觉身边任何细小的动静。地上忽然掠过一只影子,是小鸟或是飞虫在路灯下拍下的照。路边草丛中模糊的一团钻进了黑暗里,远处家犬在黑夜中参差呼应……我不停下找,也不回头看,我只是一个匀速的音符,汇入到一首悠远古老的曲子里。

回去不是原路返回,散步同样令人着迷,我已经筋疲力尽,但大脑依旧在跑。笔直的马路上有处穿过林子延伸到附近人家的岔口,我拐进去。树木过滤掉路灯的余光,脚下逐渐变暗,整齐的屋子排在路边,零星的窗户亮着。屋子多是两层的小楼,有院子,门口还有块小地。豇豆与丝瓜的藤攀在竹篱上,绿色长条垂下,地里肥大的南瓜叶子让人想掀开看看下面结了多少,将它们从地里挑上来,简单择洗入锅就成了夏天的美味。我最喜欢丝瓜炒毛豆,尤其是家里的香丝瓜——外观短且肥,菜油小炒,洒上葱姜,总吃不腻。人们已回到家中,傍晚时候,院子里会有老人摇着扇子乘凉,不时挥舞扇子驱赶蚊虫。爱热闹的人则会不约而同地搬着小杌子来到老地方,左邻右舍、五湖四海都是饭后的茶话,蚊子像定好的闹钟准时结束这场短暂的聚会。

夜越来越黑,我越来越熟悉,乡村夜晚的黑暗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,反而宁静与踏实。我想起了故乡的夜晚,站在家门口,眼前是无尽的漆黑,抬头看到星星才能确定我拥有视力。我自如地往地里撒尿,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秘密,因为一切都是秘密。有年寒假返校,我坐在公交车上,城市的夜晚突然让我晕眩,缤纷的广告牌与灯光零乱不堪,照得我无处躲藏。我闭上眼睛才得到喘息,黑暗是永恒的统一。我习惯家乡的夜晚,黑暗把乡村抱在怀里,哄他入睡。

我回到了路口,穿过那条斑马线,有些羡慕身后的人家。白天和朋友聊到住处,我说,没打算买在哪,只在想住在哪,却被现实问得语塞,他们觉得太“轻”了。我们奋斗高价的学区房,进入优质的学校,开上满意的车,努力承受生活千千万万的“重”。这些一点都没错,但烦扰世界的不是错与对,是不错与对。当习惯背上了“重”,无法提起的是“轻”,那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。我倦怠看到购买住房时考虑的是投资,同情孩子被拿去比较。但我不是个演讲家,不必去说服别人,我不想改变世界,而且自私,我只顾自己。那个满脸胡子在荒岛上画画的斯特兰,他尝到了生命最甘甜的果实,却用一把大火烧掉所有的证据。

明天我再次路过那片夜晚,有个人正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,我不问他你吃得好吗,我问“你吃过了吗”,我不问他你住得好吗,我问“你睡得香吗”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综合管理部 刘崇农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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